愛情故事賀元宵

我讀過而有印象的愛情故事有四個。

一，《湯姆歷險記》

小學時，算是第一次看愛情故事吧，是讀馬克吐溫（Mark Twain）的《湯姆歷險記》（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）。我也不知道貝姬（Becky）算否跟湯姆拍拖，總覺得她似乎很麻煩，卻又吸引，跟我學校的某些女同學一樣。

二，《星星．月亮．太陽》

中學讀的愛情故事，只記得一個，而且極喜歡，那便是徐速的《星星．月亮．太陽》。第一屆金馬獎，最佳電影便是《星星．月亮．太陽》，最佳女主角是飾演阿蘭的尤敏。故事以抗日戰爭為背景，令我當時感受到為國家民族效力是多麼有意思的事。

主角徐堅白周旋於三位女性中間：「星星」阿蘭，憂鬱、孤獨、忍辱負重，是「真」的化身；「月亮」秋明，嫺靜、溫柔、智慧，是「善」的化身；「太陽」亞南，明朗、豪爽、熱情，是「美」的化身。沒有爭風吃醋，只有互相謙讓，希望成全對方。最後，憂鬱的阿蘭病死了，善良的秋明做了修女，堅強的亞南跛了腿、毀了容。堅白依舊孤獨一人。

小說差不多到最後有這幾句結語：

「像經過了一場夢幻，抬起頭來。太陽已經落下來，夜空中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，海面上面瀰漫了一層濃霧。

「霧很大，夜很深，宇宙彷彿又回到混沌未開的情景。」

我萬分幸運，在寶茵一人身上同時找到了阿蘭、秋明、亞南。於是，在好友阿庭、李天及一群創價會友的協助下，我倆的婚禮便以星星、月亮、太陽為主題。我倆每天都嘗試努力活出真、善、美。

三，《雙城記》

大學時記得的愛情故事，也只有一個，而且算是一生最愛的了，那是狄更斯（Charles Dickens）的《雙城記》（A Tale of Two Cities）。這個以法國大革命為背景的小說，女主角叫露西（Lucie Manette），自然是既美麗又溫柔的。男主角有兩個：一個是跟露西兩情相悅的查爾斯（Charles Darnay），後來兩人結婚了；查爾斯是法國貴族的兒子，本身正人君子，但給父親連累，還是被判處要走上斷頭台。怎算好呢？

不用擔心，有另一位男主角雪尼．卡爾頓（Sydney Carton）。為了劇情需要，雪尼愛上了露西，但露西只愛查爾斯；也為了劇情需要，雪尼跟查爾斯是極相像的。故事最後環節，是雪尼在查爾斯行刑前，走進監獄探望查爾斯，跟他調包，代替情敵送死。

小說最後描述其他死囚如何驚慌，但雪尼心境如何平靜：

「那天晚上城裡的人議論起來，說他的面孔是在那兒所見到的最平靜的面孔。不少的人還說他顯得崇高，像個先知。」

雪尼．卡爾頓臨死前的話，也是全書最後的一句話，我喜歡得不得了：

「我現在所做的，遠比我所做過的一切都美好；我將獲得的休息，遠比我所知道的一切都甜蜜。」

耶穌說，為朋友而死，是最偉大的愛了。雪尼不正是這樣嗎？而且他是為了愛情而死，為了情敵而死，因此令我感動非常。我對自己說，這才是值得歌頌的愛情嘛，怎會是現代人那種自私自利、斤斤計較的所謂愛呢？我還有段時間搜羅了幾個《雙城記》的不同版本，看看最後一句如何撮述或翻譯。

四，《邊城》

另一個愛情故事是沈從文的《邊城》。但我也不知它算否愛情故事，因為雖說是三角戀，但女主角跟兩人根本不算談過戀愛吧？故事發生的邊城，是指四川和湖南邊境一個名叫「茶峒」的小山城。

故事圍繞相依為命的兩爺孫：爺爺和翠翠。至於三角戀的兩個男孩子更是兩兄弟：大哥天保、弟弟儺送（「儺」，粵音「挪」）。小說這樣解釋二人的名字：

「作父親的當兩個兒子很小時，就明白大兒子一切與自己相似，卻稍稍見得溺愛那第二個兒子。由於這點不自覺的私心，他把長子取名天保，次子取名儺送。意思是天保祐的在人事上或不免有齟齬處，至於儺神所送來的，照當地習氣，人便不能稍加輕視了。」

兩兄弟跟翠翠只見過一些面，談過很少；但總之天保看上了翠翠，而翠翠喜歡的卻是儺送。兩兄弟後來知道大家都喜歡翠翠，但卻不知道翠翠喜歡誰，於是便想到當地最常用的方法：兩人晚上輪流向翠翠唱歌求愛，看翠翠給誰的歌聲感動。

但哥哥天保根本不是唱歌材料，弟弟儺送歌聲卻極動聽，於是第一個晚上，哥哥不肯唱，弟弟唱了，翠翠聽到歌聲，很喜愛，做了很美的夢。哥哥聽罷弟弟唱歌，覺得翠翠自然應當屬於弟弟，於是放棄了，後來為了避開兩人，便索性離開家庭，往其他地方工作。

但故事尚未完：很不幸，天保在外地工作時溺斃了。於是，儺送和爸爸心中有刺，總覺得是爺爺和翠翠累死天保的，於是遲遲不決定是否娶翠翠過門。過了不久，在一個雷電交加的晚上，爺爺在睡夢中過身了。儺送的父親也覺得不應再執著甚麼，應是時候接翠翠過門了。不過，往外地工作的儺送卻仍是心中有刺，還是逃避。故事只是這樣完結：

「可是到了冬天，那個圯坍了的白塔，又重新修好了，那個在月下唱歌，使翠翠在睡夢裡為歌聲把靈魂輕浮起的青年人還不曾回到茶峒來。……

「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，也許『明天』回來！」

淡淡哀愁，讀得我很心痛，眼濕濕了一陣子。我居然心裡埋怨沈從文：你為何這樣殘忍呢？大團圓不好嗎？

突然說愛情故事，是因為周日是元宵佳節，中國人的情人節。我有不少朋友（尤其女性），心地很好，有些更是美麗的，卻一直未找到意中人；我又有不少朋友，已拍拖的，或已結婚的，但二人相處得頗不快樂。我願意為這些朋友，以及所有人送上祝福：願獨身的找到終生幸福，而依舊獨身時仍可自得其樂；願所有情侶夫掃都相處得快樂甜蜜！